你是否曾在浏览社交网站时，看到一张本应是不现实的图片，但不知为何感觉很熟悉？ 或者那些应该是现实地方的图像，但在我们的世界里却不知何故不合适？ 从个人经验来看，我记得经常在Tumblr上看到这样的图片，虽然我觉得它们很有趣，但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过它们，自从我放弃看Tumblr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它们。

然而，去年，在2020年左右，我开始看到许多类似的图像，这次是在推特上，我还了解到它们被命名为 “Liminal Space(s)”。 发布 “Liminal Space (s)”的账户有大量的追随者，所以它成为一种现象是可以理解的，但为什么我们会被这些图像所吸引？ 那么 “Liminal Space (s)”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对思想和流行文化具有跨学科视角的作家木泽聪，对这种由互联网诞生的现象做出了贡献。

木泽聪

一个你不认识的地方，但你以前曾去过那里。位于“怀旧”和“未知”之间的空间。它一直都在那里，但它只是一个短暂的地方。 一个向内折叠的 “外部 “空间。　对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地方的怀念。 在熟悉的事物中发现的怪异。 如梦似幻的现实感。……

相互矛盾的概念相匹配的空间。相互冲突的事物共存的空间。它们被称为临界空间。

Liminal，即边界，界限。 临界空间（阈限空间）作为一个建筑术语指的是一种人造结构，旨在将人们从一个地方运送到另一个地方。 例如，它们是与运输和交通有关的终端空间，如走廊、楼梯、道路、候车室、停车场和机场大厅，人们通常与空间互动，以便通过它或在那里暂时停留。 临界空间是一个无人区，一个连接两个不同地方的中间地带。

大约2019年前后，阈限空间作为“审美”模因出现在互联网空间中：2019 年 8 月在 Reddit 上推出了与有限空间相关的 subreddit（r/LiminalSpace），至今约有 320,000 名会员参与。 在推特上，一个名为@SpaceLiminalBot账户自2020年8月以来一直坚持发布极限空间的图片，至今已有44万名粉丝。 这些主要是在英语国家，但最近出现了关于日本的 Liminal Space博文，如 “Liminal Spaces 的概念”和 “ Liminal Space 有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等，2021年9月左右，有迹象表明，”阈值空间 “的概念正逐渐渗透到日本的互联网中，Togetter上的一个摘要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回到故事上来，他们使用的“美学”指的是一个特定的基于美学的视听类别，这种美学自2010年代以来倾向于主导英语世界的互联网文化。 例如，它可能是奇怪的、直译的日语，象征着蒸汽波Vaporwave、棕榈树购物中心，或者是Windows 95-XP时代的旧网络的美学风格和GIF动画，Lo-fi 3D图像和突兀的噪音等，都源于千禧一代和Z世代所共有的有点怀旧和古怪的感觉，从他们有记忆以来，互联网就是一个熟悉的存在。

今天，”美学 “类别已经扩展到包括cottagecore、weirdcore、dreamcore、traumacore、yanderecore、synthwave、citypop、hauntology等等，只要看一下美学维基就会发现，它正在扩大。 让我们首先确认，正如我们将看到的，”极限空间 “是包括在这些巨大和令人惊叹的 “美学 “中的一个子流派。

例如，在阈限空间中可以将以下内容视为“美学”。午夜的酒店走廊、放学后的学校走廊、午夜的公园、关门后熄灯的美食广场、车站的地下通道、笼罩在浓雾中的街道、无人的室内游泳池、无人的洗衣店，等等…….。 它们通常是打烊后的商业空间，与白天不同的午夜公共空间，被无名鬼魂困扰的私密（私人）空间，或者干脆被废弃，它可能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空间。

正如你可能已经注意到的，阈限空间出现的一个共同特征是它们是 “无人驾驶 “的。 一个交通空间，其中没有人在移动。 只有人的迹象已经消失的生活空间。 这些都脱离了它们最初设计的背景。 当一个地方被剥夺了其原有的背景（去背景化），一个阈限空间就出现了。 存在于熟悉的空间的一个角落里的黑暗。 在认知的门槛上出现的轻微差异（边缘）。 潜伏在日常生活中的异化效应。

让我们再思考一下边缘性的问题。 例如，对文化人类学有一定了解的读者在听到阈值空间时，可能会想起维克多-W-特纳关于边界性的讨论。 然而，不幸的是，可以说特纳的 “边界性 “在考虑边缘空间作为一种 “美学 “时没有什么用。 例如，在他的《仪式过程》一书中，特纳介绍了非洲Ndenbu 部落的生育仪式，称为 Isoma （伊索玛）。 在这个仪式中，建造了一个临时的隧道，据说通过这个隧道象征着从 “死亡 “到 “生命 “的过渡。 这里的边缘空间是一个使个人的启动边界=过渡状态的空间，因此充满了各种系统符号[1]。

另一方面，作为 “美学 “的边缘空间缺乏任何象征意义。 相反，这个空间似乎完全沉迷于（或者说深陷困扰）“意义的缺席”、“历史的缺席”和“人类的缺席”。

在这方面，一个有用的参考点不是特纳，而是另一位人类学家马克-奥吉尔。 在他的《非场所：迈向超现代性人类学》一书中，奥吉尔提出了 “非场所”（non-lieux）这一发人深省的概念，作为一个阈值空间。

根据奥吉尔的说法，人类学家和他们所研究的人通常共享的地方首先是当地人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是天体和地下生物编码神话仪式的地方，是祖先和精神的痕迹大量存在和生活的地方，也就是说，一个由神话和创造历史支配的地方。从这个有序的空间中，构建了群体和个人的身份。

与这些 “人类学场所 “相对的是 “非场所”，一种在现代性晚期随着全球化出现的场所。 Ogier说。 让我引用以下内容，它有点长。

“如果一个地方可以被定义为构建身份、关系和历史的东西，那么非地方就是一个不能被定义为构建身份、关系或历史的空间。 我在这里论证的假说是，超现代性产生了一些非场所。 一个过境点越来越多的世界，以及在豪华或非人性化的环境中的临时定居点（连锁酒店和棚户区建筑、度假俱乐部、难民营或破败、腐烂的贫民窟，注定要持续下去）。 一个由密集的交通系统网络发展起来的世界，这些系统也是生活空间。 一个大型超市、自动售货机和信用卡的常客以商业的无声姿态交流的世界。 这种孤独的个人主义，短暂而转瞬即逝的世界，为人类学和其他学科提供了一个新学科。 [2]” 正如已经很清楚的那样，罗吉尔的 “非场所 “根据定义，几乎等同于作为建筑术语的阈值空间及其外缘。 与场所不同，”非场所”（超市、高速公路、机场大厅等）没有历史，作为同质化的空间，充满了孤独的匿名性。 对罗吉尔来说，这些空间从根本上说是孤独的地方。 然而，罗杰试图从积极的角度来看待这种 “非场所”。 他甚至提出了匿名者之间团结的可能性，他们没有身份的负担，都是孤独而相似的人。（这本书甚至暗示了由孤独而相似、摆脱身份负担的匿名人士编织团结的可能性。） 在非场所的匿名性中，在孤独中，人类命运的共同体受到了考验’［3］。 在这里，罗吉尔对 “非地方性 “的讨论突然与爱德华-索亚的 “第三空间 “和米歇尔-福柯的 “异托邦 “等概念产生了共鸣，但我将就此作罢。

正如美学维基所描述的那样，作为 “美学 “的阈值空间最近已经将它的触角延伸到那些怀旧的、梦幻般的或者仅仅是不可思议的地方的图像，而这些图像唯一剩下的共同特征就是 “没有人”。

不幸的是，在罗杰特的作品中没有提到 “非场所 “的怀旧元素。 然而，有些人可能会想，一个阴森、空旷的空间和怀旧的情绪怎么可能共存。 如果他们能生活在一起，这算什么怀旧？

在这里，我想使用名为“The Backrooms”的模因作为进一步的辅助线。 这个creepypasta（英语世界的都市传奇恐怖故事）模因是考虑阈限空间时的必备品。这是因为Liminal Space实际上与The Backrooms有谱系上的联系，它的出现是2019年5月出现的Backrooms的延续。 这一切都始于2019年5月12日，一个匿名的4chan用户在一个名为 /x/ 的神秘板上发起了一个主题，内容是 “有点偏（偏），令人不安的图片”。 在那里，他贴出了一个空房间的图像，由一个方形的天花板灯照亮，墙壁上贴着单调的黄色壁纸。

捕捉到的相关线程的图像

针对那张有点不自然倾斜的图片，一位用户回复如下。

如果你在Noclip模式下不小心在错误的地方脱离现实，你最终会进入密室。 你被困在一个空间里，那里只有陈旧潮湿的地毯的臭味，单黄色的疯狂，无休止的背景噪音的日光灯最大的胡闹，以及大约6亿平方英里的随机分割的空房间。 如果你听到附近有什么东西在附近徘徊，上帝会帮助你，因为它肯定听到了你的声音。 [4]

在这一刻，密室从单纯的图像变成了一个 “故事”。 从那时起，附加在类似密室图像上的设定和叙事加速扩散，最终密室成为一个集体创作过程，让人想起SCP基金会系列。 今天，已经创建了一个后台维基，以系统化并创建一个设置和叙述的数据库。 在那里，它被分为每一层，每一层都有自己的大小、危险性、可居住性、出入口位置，以及居住在密室中的无数“实体”（类人智能）。从友好的居民到无意识的野兽到未知动机和能力超出我们理解的生物），详细提供了各种各样的信息来探索后台。您可以看到所有必要的知识。

那么，究竟为什么只是一个无人居住的房间的略微倾斜的图像会吸引这么多的人？ 在这方面，具有暗示意义的是，2020年3月，在TikTok上，密室的图像与 “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图像 “一起被分享。 正如广田龙平在《怀旧的恐怖–Backroom和核心世界》（载于《早稻田文库》2009年秋季）中指出的，《Backroom》和《极限空间》的共同概念不是别的，而是怀旧。 前面提到的Backroom的维基标题上有一句话：”你以前来过这里”，据Hirota说，Backroom的图片经常被贴上诸如 “我小时候去过那里 “或 “我在梦中见过它 “的评论。 此外，在提到最近的creepypasta和其他恐怖研究中怀旧的矛盾性时，Hirota引用了这样的观点：“对童年的怀念，一直被认为是天真和甜蜜的，隐藏着多面的甚至是邪恶的东西。”

这种感觉，即童年记忆中包含着无法解释的创伤性事件，是《极限空间》的相邻流派Traumacore所共有的，但应该指出，还有其他美学流派，如Cottage Cores，没有这种创伤，都是田园式的怀旧。 以下是一个个人故事，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被父母带到一个游乐园，在那里我在一个镜子屋里迷路了。 当我在镜面迷宫中徘徊、哭泣时，突然闯入了里屋（？） 我逛到了一个密室（？） 这是一个光线昏暗的空间，没有镜子，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木头框架，周围散落着蓝色的床单和工具，显然是在施工期间遗弃的。 我不记得我是如何进入那个空间的，也不记得后来我是如何从镜屋里逃出来的，但不知为何，让人想起密室的陌生空间的记忆仍然清晰地铭刻着。

言归正传。 密室可以通过现实空间中的bug到达。 这里显然有电子游戏的想象力在起作用。 在一个4chan用户对上述密室图片的回复中，’Noclip模式’原本是一个调试术语，就像’如果你在Noclip模式下在错误的地方脱离了现实’。 我们仍然记忆犹新的是，开放世界游戏《赛博朋克2077》因其许多bug而成为一个热门话题（无论好坏）。 其中，仅游戏中的bug片段就在YouTube上被观看了超过100万次。 在夜市的任何地方，空间都显示出它的紧张和裂痕。 在最坏的情况下，它真的会撞到世界的底部。可以说，开放世界中的bug是世界的一个处理故障，这与突然通过世界的墙壁是相辅相成的。

然而，根据现代物理学，特别是量子力学，这个真实的世界也包括，在微观层面上，不可避免地包含bug。 这意味着什么呢？ 微观粒子，如基本粒子，不能同时测量其位置和速度。 换句话说，基本粒子的行为只能以概率方式描述（不确定性原理）。 根据经典力学，无论你把球打到墙上多少次，它都不可能滑过墙。 然而，在量子力学下，由于粒子的位置和能量是不确定的，原则上球有可能滑过墙。 这被称为 “隧道效应”。 当然，这个概率接近于零。 然而，如果你像在调试过程中那样，一直把球无限次地扔到墙上，它就会在某个时候滑出墙外。 就像世界上产生的一个错误。

阈值空间也倾向于像PS1中那样的低多边形3D图形（一些志愿者使用Garry’s Mod等沙盒MOD创建自己的阈值空间式无人地图）。 8位2D图形是 难得一见。 也许这不仅仅是一种怀旧，而是一种对一种空间=世界本身的现实主义焦虑。

例如，近年来，1996年发布的NINTENDO 64软件《超级马里奥64》突然以怀旧恐怖的形式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如果您尝试在 YouTube 上搜索，您会发现许多与《超级马里奥 64》相关的都市传说（冰山）和思想相关视频。还有一段视频解释了将《超级马里奥 64》链接到阈限空间后的“焦虑感”（Unsettling）。

其中许多人特别提到了名为 “淹没的城市 “的阶段。 在这座沉没城市的舞台上，没有给玩家背景解释。这座城市为什么会被淹没？居民在哪里消失了，等等。一座沉没在大海中的神秘城市，在遥远的背景（天空盒）中看起来像一团热雾，让玩家感到越来越孤独（顺便说一下，这个背景中的淹没城市是西班牙的一个真实城市景观）。 对这些末世的情况缺乏解释和西班牙真实城市的信息之间的不平衡增加了“焦虑感”和诱导性解释。 超级马里奥64的冰山一角和讨论视频的涌现也是由于这种情况。 此外，由于当时游戏容量有限，世界上的敌人和其他物体的数量很少，桃子城堡的非自然无人感，以及NINTENDO 64的独特，有点让人想起梦境或马格里特的绘画，其平面、晦涩和抽象的3D纹理，也促成了游戏的不安和不稳定的感觉。 3D纹理等也对游戏的 “不安感 “有很大贡献。

或许终极的就是这些3D多边形盒子花园空间所构成的独特的封闭感。 但是，对无法出去的恐惧会自相矛盾地导致对 “外面”（如密室）的（不安）迷恋。 在这方面，评论家马克-费舍尔在他的《怪异与阴森》一书中认为，怪异和阴森有一个共同点：外部。 诡异和阴森的东西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外部的迷恋–那是超越普通感知、认知和经验的东西。 在另一段话中，他还说。

“＜可怕的东西＞更容易在人类似乎已经消失在某个地方的风景中找到。 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种破坏，这种消失，……，什么样的生命参与其中，……，什么样的东西发出这些’可怕’的声音？ 正如这些例子所显示的，”可怕 “从根本上与机构的问题有关。 在这里，什么样的调解人-代理人在起作用？ 首先有一个调解人/代理人吗？ [6]”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无法解释的因果关系，或没有因果关系。 但它就在那里。 这是存在的 “恐怖谷”，一种以某种方式错位的存在，未能存在的存在。

同时，因果关系和调解人也是一个认知问题。 幻觉、错误、虚假记忆、童年记忆、失忆症 ……. 认知和记忆中的错误也会唤起<可怕的事情>。 毕竟，正是在这里，怀旧情绪开始发挥作用。 我们小时候经历的休闲活动，我们小时候看的电影，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 当成年后回顾这些记忆时，它们出现了一些无法描述的、不自然的和令人不安的东西。 怀旧的恐怖是追溯性地出现的，有一个时间差。 backroom和阈值空间激发了这种压抑的记忆，并将过去的幽灵带回了现在。

脚注。

[1] 维克多-W-特纳，《仪式的过程》（Chikuma Gakugei Bunko），第64-68页。

[2] 马克-奥吉尔：《走向非地方-超现代性的人类学》（Sosho Anthropological Turn），中川真智子译，水色社，2017，第104-105页。

[3] 同上，第154页。

[4] https://knowyourmeme.com/memes/the-backrooms

[5] 马克-费舍尔：《畸形的东西和可怕的东西》，大岩雄介译，载于《早稻田文库》，2011年秋，第89页。

[6] 同上，第92页